前夜刚下过一场透雨,洗尽了攻城时浸透石缝的血痕,却洗不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铁锈气息。阳光被厚重的云层滤过一层,投在汉白玉铺就的巨大广场上,显得清冷而肃杀。风贴着光洁如镜的地面刮过,呜咽着钻过广场四角尚未完全修复的残破箭楼孔洞,带着一股地底深处的阴湿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残余。
广场四周,汇聚了自各地赶来的神魔后裔、凡人宗门代表、散修遗民,还有刚从战火废墟中爬出的凡夫俗子。他们脸上的神情复杂而沉重,混杂着对这场动荡的余悸、对未来的茫然,以及一丝压在心底、不敢轻易流露的期盼。
气氛沉甸甸的,压得人胸口发闷。
玄机长老,这位须发皆白、袍服绣满流云星斗纹路的老者,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。他缓步走到静立祭坛边缘、凝望远方残破城垣的李云天身侧,声音低沉得带着一种岩石挤压的摩擦感:“战尊……三思而后行啊!”他用的是旧日的尊称,“神裔力量本源,根植于血脉天赋之玄妙,其修炼之道博大精深,需数代积累,以心传心,玄微之处难以言尽。凡人修士,纵得奇遇,又如何能窥其堂奥?遑论指挥调度,掌控全局?此为神族血脉之责,亦是天道赋予之责!”
他袖袍下的枯瘦手掌握紧了又松开,骨节微响:“骤然将此天命之力,散于浮萍根基……恐非苍生之福,恐为大祸之端!根基……根基动摇,大厦将倾啊!”
李云天仿佛没有听见老者的劝阻,亦或是那劝言落在他心中,如同枯叶入涛,转瞬不见痕迹。他身上未着象征“天尊”的九色华章,只是简单裹着一领洗得发白、边角略有磨损的青袍,那上面甚至还沾染着前日激战留下的几点难以洗净的暗褐痕迹。在这肃穆恢弘的场合,这身行头简直显得格格不入,就像一把朴素的钝刀猛然置于珠玉珍宝之中,突兀,却又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。
他迈出一步,踏上祭坛核心高台的边缘。
没有任何宝光护体,没有任何仙音开道。这一步,只是一个疲惫身影的行走。但当他站定,整个广场上那数万双因不安、疑惑而晃动的眼睛,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、凝固。那是一种千锤百炼之后、深蕴于魂的意志,无声地震慑着空间。
“此战!”李云天的声音响起,不高亢,却如沉雷滚过群山,字字清晰地撞击在每个人的耳膜上,“其罪在我。”
这开宗明义的第一句,便如惊雷炸开死水!
广场上响起一片抑制不住的吸气声。神裔强者、宗门宿老,尤其是那些死里逃生、依旧心有余悸的凡人平民,无不满脸错愕。战尊……竟在揽罪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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