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砚之接过时指尖微颤,他今日带了新画的扇面,素白的宣纸上是曲江春色,柳丝垂到水面,惊起两只白鹭。“前日见你说喜欢这池边的景致。”他递过来时,扇骨上还留着淡淡的松烟香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沿着池边慢慢走,远处传来画舫上的琵琶声,像断了线的珍珠滚在水面。萧书瑶想起三日前的宫宴,兄长们又在席间提起吏部尚书家的公子,说那少年文武双全,堪配永乐王。她当时只顾着剥荔枝,将殷红的果肉喂给笼中的白鹦鹉,惹得母妃在屏风后轻轻咳嗽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下月的曲江宴,你会去吧?”沈砚之忽然开口,踢开脚边一块小石子。每年三月,长安城的举子们都会在曲江畔宴饮,新科进士更是要在这里簪花游街。

        萧书瑶扯了扯垂到胸前的茉莉,花瓣上的露水沾在指尖:“许是去的,母妃说要去慈恩寺还愿。”她没说的是,那日她会换上最隆重的朝服,坐在高高的看台上,看那些骑马的少年郎经过,而沈砚之只能站在人潮里,像一粒被阳光晒得发烫的尘埃。

        暮色渐浓,卖水饭的老汉推着独轮车经过,木甑子里飘出荷叶的清香。沈砚之买了两碗,粗瓷碗边缘还带着细密的裂纹。萧书瑶学着他的样子用木勺舀着吃,糯米混着莲子的清甜在舌尖散开,比御膳房的八宝粥多了几分烟火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昨日在平康坊见着西域来的舞姬,她们的面纱上绣着金线。”她含糊地说着,避开他投来的目光,“有个胡商说,波斯的夜空是紫色的,星星比长安的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砚之放下碗,指尖在粗糙的碗沿上摩挲:“我叔父在扬州任通判,前日来信说,江南的桃花开得正好。”他声音很轻,像怕惊扰了池里的月影,“若有机会,想带你去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萧书瑶的心猛地一跳,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。她知道这不过是书生的妄言,就像话本里说的“愿得一心人,白首不相离”,听着动人,却经不得推敲。她是金枝玉叶的亲王,他是寒门出身的画师,中间隔着的何止是朱雀大街的宽,更是云泥之别。

        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,已是戌时。青禾在柳树后轻咳一声,提醒她该回宫了。萧书瑶站起身,裙摆扫过草地,带起几片枯叶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个你拿着。”沈砚之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匣子,打开来是支玉簪,羊脂白玉雕成兰草的模样,虽不如她平日戴的赤金镶宝簪华贵,却打磨得异常温润。“前几日替画舫的掌柜画了幅《春江图》,他送的谢礼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萧书瑶接过时,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,那是常年握笔磨出的痕迹。她想起自己养在暖房里的墨兰,花瓣上从不会沾半点尘土,而眼前的兰草簪,却带着人间烟火的温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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